柔和的光芒从天空洒落,高亢的号角声在四面传响。它们的降临总伴随着金色阶梯,那是连接了天地的黄金道路。而后,瀑布般的长发、精致的铠甲便会显露人间。
既是和平的捍卫者,也是罪恶的仲裁者。
——如果没有卡威同学的一番话,我对天使的认知还停留在“充满神圣色彩的小娃娃”上。
这么说,天使降临的地方要么有战争,要么有邪恶的人喽?不对劲啊!她们为什么不变成女孩子,来为困难的人排忧解难,顺便做我女朋友……
而我的室友泽卡尼罗.卡威正用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我,喂,我可不是你的天使。
“哦,该怎么说,真不错。”
“嘛,只是杂谈了。”
传说,天使和众神生活在一起,应该是作为使者和侍从一类的存在。
而人呢?因为简单的事情动摇,产生同样廉价的悲伤、兴奋等情绪。面对任何变迁与压迫下,都有“卑微地活下去”这种选择。
既然多了这条保障,只要不停地欺骗自己,就能活得相当安稳了吧,还需要天使干什么?
在我胡思乱想时,余光注意到墙壁上的玻璃。那是用来通风的室内窗,此时,正有一道棕色的身影从上面掠过。
坐在对面的卡威露出一个十分神秘的笑容。
“但是,据说有人在安萨格勒看见真正的天使了哦。”
骗人的吧,真有的话来做我女朋友好了。
留下这样一句话后,他看了看墙上的魔法钟。
“要上课了,我去准备一下,之后再聊吧。”
经过一整年的接触,我和卡威的关系依然停留在室友上。应该说虽然有室友这层关系,我们之间的距离却没有因此拉近。
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,谈话只限于趣闻,始终不知道对方的秘密,所以我对他的称呼依然是姓氏,反倒他主动叫起我的名字。
这个时间……刚才窗外的身影是希尔吧。虽然一直觉得她和卡威在交往,但总会因为什么原因错开。
摊开空白的笔记本,我开始在心中倒数……
不出我所料,棕色少女从门口探出头的瞬间,班里的声音像切断魔力源头的机械般,一时间被窗外的蝉鸣盖过。
然而在下一瞬,就转变成单方面的顾问仪式。
“希尔同学休息得怎么样?”
“周末有时间吗?”
这些愚蠢的问候多来自现充小组,由班级排名靠前的八名学生组成,一个合力制作阵纹的团体。
刻画阵纹是赚取学分的途径,小组除了这方面之外,还能提供一个舒适的交流环境。简单来说,作为他们的一员,课间必须和一群男生嬉戏打闹扒裤子。
棕色少女用苦笑和挥手的动作一一应对。
说是棕色少女,其实是指茶色的头发,套在里面的黑色短衫以及外面的棕色裙子,再加上褐色布靴。当然少女有着和棕色相差甚远的白皙皮肤。
她如同墙檐上的猫,紧贴着讲台走过,再从窗台一侧溜进桌椅和墙面间的缝隙,最后将书包放在我身边。
实在难以忍受这种折磨,却为了保持形象,拼命控制自己不要爆发。
我的青梅竹马,希尔以这样的状态努力了一个学期,不论如何都值得表扬一下啊。这样来看,男生的身份还有些优势,只要稍微表现得邋遢一些,少说几句话,甚至不用刻意淡化自己的存在,就能闪过所有人的目光。
为此我向希尔微微点头,以示敬佩。遮在额前的刘海缝隙中,组成现充小组的八位同学,正将不善的目光投向这个方向。
这令人蛋疼的视线……如果换成女生,被这样的视线盯着说不定会怀孕。
“美丽的希尔还是那么受欢迎啊。”
我用戏谑的目光看向棕色少女。
“抱歉……”
听到对方的抱歉声,我稍有些惊讶。然而少女礼貌的姿态只存在了一瞬,立刻激动地前倾身子,将脸凑近。
“我已经按照最不显眼的方案来搭配着装了,可为什么还是这样?”
“或许混在人群里效果会好些,不过这种情况每天都要重复一遍,道歉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,习惯了,习惯了。”
寒酸的语气令希尔翻了个白眼。
在我的注视下,她将头枕在左臂上,左手拨弄着发丝,大半边脸被纤细的手臂挡住,只留出来眼睛斜视桌面。
明显不在状态啊,是因为班内人数的原因,连伪装成优雅的淑女都懒得去做了吗?
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,在清晨最后可以享受的时光中,多数学生会选择泡在食堂里,直到第一遍钟声敲响才返回教室。
空荡的教室中不见几个人影,大部分还都是我讨厌的存在。我简单判断了一下敌我差距,顿时有种身陷包围的感觉。
“记得在老师来之前换上校服。”
我缩了缩身子,不忘嘱咐希尔一句。
“先别急着说我,你的阵纹有进展吗?”
这句话一下子戳中我的痛处,我的左右手同时打了个响指,顺势收回拳头后,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气。
“啊,那个,不能完全依靠成绩来看人。”
这是我能想到最合适的说辞。
把这句话用在初等部上刚好,如果某次测试打了低分,请一定要说给父母听。在那之后,就会产生某种魔法效果。
魔法会在“招来看猴子一样的目光”和“父母理解的笑容”中随机选择一种作用到你身上,甚至可能出现第三种结果,是少见的不定性魔法。
看到她那副哀怨的表情,我试着岔开话题。
“呃……如果是委托就好了。”
教会魔法学院高等部学员可以通过绘制阵纹和完成委托获得学分,委托的内容多是配合教会执法队调查事件,进行二次搜索,甚至还有指挥交通这种鬼畜选项。
只有在实力被认可后,才能接取高难度委托,赚取大量学分。
总而言之,愿意去完成委托的,多是和我一样无法绘制阵纹的人。
“很高兴你还清楚现在的状况。有用来绘制阵纹的魔力,不如积攒一些,集中在腿上加快恢复速度。但在这之前……”
希尔扬了扬下巴,目光看向我被白色纱布缠紧的小腿。那是我在不到半个月前留下的伤口,原因是我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去。
没错,没有什么特殊原因,甚至连过程都没有,只是一不小心。
这在我的悲催生活中也不过是一段小插曲,结果就是被负责管理委托的老师要求好好养伤,暂时失去了唯一的收入来源。
留意到她没说完的话,我再次寻找她的目光。希尔的视线向桌子的正前方偏了偏,还对我使了个眼色,示意我向那个方向看去。
“根德同学。”
我意识到自己的姓氏被刻意拉长着叫出。
会随意发出这种尖锐语气的人不多,至少不是有求于我。我循着声音望去,低沉的神色将厌恶写在脸上。
“一直记不太清你的位置,看到你在这里,就来打声招呼喽。呐,我说你刚才一直低头干嘛,你的阵纹呢?”
他在停顿的瞬间,用眼角瞥了下一旁的棕色少女,随后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抽出,亮出手上的作品。
如水面般晃动的纹路还没有在纸上定型,可就算用再挑剔的目光来看,也能发现等到魔力凝固之后,这将会成为一件不错的作品。
真希望双耳间也能连成一条通路,像魔法流动一样把他说的话迅速忘掉。同时,我默默回忆起这个颤着肥肉的男生。
赛伊文的父亲似乎在贵族的军队中立过战功,被提拔成一名小贵族。
他在升入魔法学院高等部后,宣言会尽力帮助同学,虽然在班长选举中落选,却被推荐成为了现充小组的组长。
“是我粗心了,根德同学不擅长这方面呢。”
此时,他正尝试将话题引向阵纹。虽然根本没有去听,但某种情绪让我无法认同他。
“啧。”
因此愤怒的话,就和普通的人类一样了。不过,真的好像打他一拳啊,就是可能因此受到处分,扣除学分。
经过短暂的思考,我得出了答案——
如果攻击他手臂中间的关节,可能会减少他还击的机会。可是站起身再挥拳,这种大幅度的动作只要稍微留意,就能轻松躲过去。
只要求这一拳能奏效的话,这家伙的下巴、小腹,以及下体都可以作为目标。
用斜上勾拳击中下巴,可以让人失去平衡,甚至昏迷。至于腹部……效果似乎不会太理想。
这么说来,下面就是最好的目标了……这一拳不能教会你做人,但能让你丫的手指头都直不起来。
我正在收拢的五指随时都可能化为拳头挥出,向后弯曲的手臂,能在一瞬间爆发出极限的力量。
就在这时,冰冷的声音透过浓烈的土元素从一旁传来,与脸上的笑容严重违和。希尔模仿赛伊文的动作,亮出一枚石锥。
“赛伊文,快上课了,该回座了哦。”
她那忽然转变的冰冷语气让我感觉有点害怕,有种必须要回答的压迫感。
“欸,对不起,对不起,我马上回去。”
赛伊文的身体僵在原地,随后连声道歉,夸张地弯下肥胖的身体,一溜烟窜回座位。
好快啊……果然胖子的爆发力都很强吗?在感叹之余,我再次瞥了眼希尔。
那镜面一样的眸中荡漾着祖母绿,也将我的身影映在上面。
垂在脸颊一旁发丝上的银色十字发饰微微摇摆,美丽却又慵懒的形象被我完整地记录下来。
“看什么看,笨蛋番尼。”
空气凝滞了片刻,我若无其事地盯着黑板。
“谢……谢谢。”
也不知传达到没有,在漫长的安静过后,希尔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手臂。
“那个,关于圣日祭,据说学院每一届圣日都会举办庆典。父亲应该还会像往常那样,错开人数最多的几天,在圣日下一周的某天带我去教堂。”
她不安地看了我一眼,见话题无法继续下去,便把安排在这之后的言语提前。
我将身体靠回椅背,不需要追忆在一年前发生的事情,单单靠父亲随性的做法,我就能做出回答——
随缘。
圣都,托利瑞斯——这个含有神圣词义,同时出现在历法、法律和城市名字的绕口话语 ——是横跨伊萨比亚草原的庞然大物,拥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口。
从远处看去,高大无比的城墙和草原上零散点缀的村落毫无违和,矗立在城市中心的教会钟楼是城市的标志。
我这个角度微微侧头就能看见窗外,那以大块麻石和细碎大理石雕铸而成的高塔,虽然还远远望不到穹顶的时钟,可石柱上精致的神话图案依旧让人感到无比庄严。
我们就安然的在这个神圣又庄严的地方接受魔法教育,并且如普通人一般欢笑、嬉闹。
这种不切实际的感觉,让我很不踏实。
像是想要将我从这种不安中拉出来一样,代表即将上课的钟鸣响起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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